刚从京都回来的我,真是对本片所展示的wabi-sabi美学感触至深。祗园那些常年紧闭的低矮门户,花间小路那些连块像样招牌都没有的沉默茶屋,才是这座千年都城最高雅的场所——不被邀请者不能入内,懂得欣赏的被邀请之人才能够见识里面的别有洞天。甚至连茶屋的主角芸者们也一样,最低等的geisha穿的最为艳丽,而地位越高的则越朴素,代表以内在美取胜,值得被客人们仔细欣赏。
如此高阶的标准,当然对丰臣秀吉极不友好。说句不太好听的,秀吉那一套比较符合我朝当前审美标准,爆发户型,姹紫嫣红土豪金,越大越好
【美物带来的争斗】
这一节开篇,已经是利休切腹前六年。画面给出了大阪城,这是丰臣秀吉所建之城,如台词所言,表示的是秀吉位高权重而一手遮天。当每个人的自我展开,总是赫然如城,可以庇护一地的同时也如雷巡电守,不容丝毫侵犯。情节的开始是秀吉的奢靡,他的妻子北政所称他每日沉迷酒色,乐此不疲。
出身低微的人,在得到了最高的权位之后,便是肆无忌惮的享受。因为曾经仰望的一切已经全部都触手可及,甚至俯首听命,于是狂欢。到了这个时候,才会发现,原来曾经的渴望一直不曾离去,如潜伏心中的虎狼,此刻再也按捺不住,脱闸而出。从来没有机会满足,所以只得压抑。被压抑的心所获得的不是平静,而是扭曲。之后得到的满足,也不再是当时的渴望。因为承接这一切感受的不再是自己,而只是一份陈旧的虚妄,寂如尘灰,毫无生意。
宗易的名字已经改成了利休。据闻利休之名是天皇所赐,意为名利皆休,与影片有所出入。这就是电影,永远不会改变的是蒙太奇艺术造幻的本质。世上美物皆炫惑,能够引人入于沉溺。一如宗易的所展示的茶事
①
按照佛教在南亚次大陆的原始规定,僧衣应为“不正色”,即不净不美的浑浊色调,寓意为出家人不当过于留恋这世间的美。据考证,释迦摩尼留下的僧衣就是一种黄赤色。
日本文化受佛教影响至深,其传统色之一的“利休茶”,是一种略带灰褐的绿色,也符合“不正色”的标准。
可“利休茶”的源头,茶道的一代宗师千利休所定义的“侘寂”(Wabi-sabi),却是要求外表粗燥沉寂,内心又如此沉溺于美。
电影《寻访千利休》在展现千利修的茶道之美上,纤毫毕露,每看一帧都像饮一口冰凉的酒,表面冷淡,内心沉醉。五色令人迷。
小小茶室不过五叠,必须弯腰进入,方寸挪移。
苦求雕怪兽的师傅,重做百八十款茶器,只求一个看似随手一捏,粗糙灰涩的茶碗。
一碗稀饭珍而重之配一粒酸梅,足以让乡人出身的丰田秀吉嚎啕痛苦。
因为清寂冷淡,所以专心致志于每一处看似无用的细节,会把时光的密度变得无限高。
井边一朵木槿花。白纸刻花的飞鸟借烛光映戏于墙上的梅枝间。为莹润玉手所握的茶碗。粗糙到暗无天日,美得如此寂寞又傲慢。
②
很久没有一部片子,能带给自己惊艳和叹服的感觉。
千利休有两个朋友,两个爱人,一个同道知己,半个敌人。
先说朋友,朋友者,未必懂你知你,却能容你处你,求其同而存其异。在影片中能做到这一点的,分别是织田信长和利休的小徒弟。
当信长当着外商的面问利休,我可是定义美之价值的人时,利休淡然道,审美之义,由我决定。时值巅峰的织田信长却并没有面露不快,只是无奈一笑的说,身边又添欲与我争夺天下的人啊。
信长和利休的同,在于对美的向往。二人的交往颇有些像民国时期的军阀和学者。用现在的话说,信长身为一代雄主,对于审美虽无特别造诣,但却有着简单的直感和认知(最初利休捧出一水明月时,信长二话不说,将所有的金子都倒在里利休面前)。他对美的态度是虽不能达,心向往之。自己没有,你有,就会忍不住亲近你,希望学习你,并用自己所能去帮助和维护你。不存嫉恨,一心向好,所以信长对在审美能力上比自己强的利休,始终不吝尊敬,也甚为器重。
利休和修行归来的小徒弟坐而论道,以往对自己敬若神明的小徒弟言辞锐利的说利休的茶道一味求简
这是一部,让我数度落泪的电影,观影之体验,恍如知己一般,心里边非常满足。
知道千立休其人的,应当知道他是日本茶道的鼻祖。之前我一直想知道却寻访不着的“诧茶”原来也是他所创。所以这电影我更有亲近之感。
但这部电影,不是讲茶道的,而是说美。说日本物哀,诧寂之美。物哀之美从源氏物语起,跨越千年,到了千立休这把从中国传来的茶,上升为美学高度。从而丰富日本的美学体系。
今我们看日本总有一种温柔娴静之美,想来应该大有关联。
我总是忍不住
寻访千利休:近乎完美的剧情片 一代茶聖千利休(利休にたずねよ,201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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